莳穗

春天了,小狗要去追求有意义的人和事了

【群像】不会再有我这样的人

*:男高群像

*:cp不洁  时间线交叉












第二章
























张泽禹读高中的头一年是他家最扬眉吐气的一年,省里最好的高中他一分钱没交,保送二中保送得顺顺利利。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按例摆宴请亲戚邻居吃酒,他妈高兴上头的结果就是酒都开了瓶最好的,他爸扬言以后张泽禹娶媳妇再拿出来喝的那种。




彼时厨房热热闹闹,油烟爆炒混合推杯换盏的大笑声刺得耳膜都痛。张泽禹窝在他那个狭小拥挤的房间里接下张极的电话。




很难接受的事实,他和张极打小一块儿念书,小学的同桌坐到初中的一个班,相隔不过两组,现在突然打过来电话,张极蔫哒哒地告诉他自己没考上。




那晚他们一起商讨了很多种可能性,从分析张泽禹现在弃学去读另一个高中的可能性有多大,说到他妈气急败坏到险些敲烂他房间门,让他再不出去陪亲戚朋友说话就滚出这个家。最后张极在小灵通那头长叹一口气,夹杂滋滋的电流传来话题的结尾:




“算了吧,”张极仍然无精打采,“你好好读你的重高呗,我又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




张泽禹直到挂了电话后仍然悲伤,但是想笑。阴阳怪气的张极,死鸭子嘴硬的张极。他中考完后的那个暑假为此特意去楼下文具批发店买回来一堆信纸信封,很煽情地打算开学后的每周都给张极写信。




接下来九月开学的第一天,他和张极大眼瞪小眼地走到同一个班门口,然后光荣升级为了前后桌。




“我爸交择校费让我进来了,”张极用笔尖去戳张泽禹后背,压低声音很不好意思地解释。




好吧,这次轮到张泽禹叹气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特别有钱能直升无数人挤破了头也进不去的提高班。一三年夏天炎热聒噪,积成山的试卷和练习题从他们的生命中短暂消失了一个暑假。好歹他和张极一路拉拉扯扯相伴到了高中,这下人生中三分之二的时间里都留下了对方存在的痕迹。












开学的头一个月风平浪静,提高班速度快效率高,平时上课像打仗,提心吊胆怕赶不上来。张极学不下去就约人打球,有时候是他们同班的朱志鑫,这厮就算上课不听要么睡觉要么去球场表演孔雀开屏,却也能考个班级前十,恨得张极牙痒痒;有时候也约隔壁班的邓佳鑫,传说是个混混,留过两级,耳骨上大大咧咧闪着一颗漂亮的耳钉,打架翻墙逃课样样精通,实际上上次被罚在全校开早会时念检讨是因为养的仓鼠上着课时不小心溜出来了,给英语老师差点吓出心脏病。




高中时期好像是每个人迅速成长起来的某个最重要时间点,想不通的事情越来越多,包括但不仅限于数学卷子背面的最后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大题。比如身为文艺部副部长兼本班文艺委员的陈天润怎么会和左航长着一副共用的脸,明明一个安静稳重一个活泼好动,眉眼间的相似程度让张极在开学第一天险些把他俩错认为双胞胎,甚至拥有多年教学经验且阅人无数、看起来憨厚亲和的秃顶老头班主任在上了数周的课后仍然没能把他俩分清;比如苏新皓周末在网吧看视频自学高二数学和编程这件听起来很离谱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居然是真的;又比如掉木渣子的狭小抽屉里到底能装下童禹坤的几本修仙小说,放学后余宇涵以学校体育队训练为由留下来,陪着他去办公室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偷窥,望着着班主任桌上越堆越高的书页心痛不已。




书里写青春是“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好像炽热与热血永远打为这两个字的代名词。张泽禹那个时间段还不太明白,读到的时候舌根一酸,觉得也未免太矫情,好像压根儿没有那么多堆砌的华丽词藻和形容。如果他现在回想,想到的却是运动会上余宇涵跑三千米时全程炫耀地晃着巨大的班旗遥遥领先,结果被看台上的领导通过广播通报批评,想当时一下课就在絮絮叨叨说着要吃烤肠可是教学楼离小卖部实在太远的苏新皓,想张峻豪从小就有的损缺气质,在上课前的两分钟和左航合伙把朱志鑫骗到楼梯扶手那里并趁其不备拿胶带把他缠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还得是在全班目睹之下被苏新皓解救出来,气得朱志鑫最后在小卖部怒刷校园卡二十块钱,当然,必然是刷张峻豪的卡。






张泽禹再回想时,能够想起也只能想起他们。






高中时代像一段彩色的默片电影,镜头拉开,时长拉短,从开头彩色的棱窗折射到平整的试卷角和泛黄的相片,窗外的绿意葱茏转眼变成南方难得一见的雪景,抬头低头间又回到了高三的那个早晨,班主任是脾气温和且刚步入中年的秃老头,临近早自习下课时笑眯眯地拿教案敲讲桌:“都别犯困了,快到窗外看看去,下雪啦。”




相机,相片。二零一三年的相机对高中生来说还算得上是奢侈品,显得当时就热衷于成天摆弄胶卷的邓佳鑫地位格外的高。十月份开头,国庆晚会就要拉开帷幕,班上参与积极性空前提高,搞得陈天润杵在讲台上对着一摞报名表犯难,最后才由全班投票选出苏新皓的独舞作为正式表演节目。




苏新皓从小学舞,一套干脆利落的动作跳下来看得陈天润他们瞠目结舌,当场高高兴兴敲定下来。张泽禹原本还打算报一个合唱节目上去,这下张极又拿笔头去戳张泽禹单薄的后背,身体前倾,热气轻轻打在他的耳廓,笑着用气声说:“唉,和苏新皓比起来我们弱爆了是不是。”






高中生活刚刚拉开帷幕,苏新皓就开始每周上各种各样的补课班,周末不休息,钢琴、舞蹈还有文化课连轴转。晚自习下课后大家一般会从后门走,后门的小卖部照例开到十二点,卖的炸鸡排又脆又好吃。苏新皓这时候不会和其他人一拥而上去抢刚出锅冒热气还撒辣椒面的小吃(他唯爱烤肠),只是戴耳机,默默站在路灯下边等人边左动右动复习他的舞蹈。张极和朱志鑫向来不安分,犯贱因子好像总在那时候蠢蠢欲动,嘴巴叼着烤肠鸡排冲出人群故意模仿苏新皓的动作。学也学不像,挤眼睛挑眉毛一通乱跳,又夸张又好笑,邓佳鑫张着嘴弯腰蹲在地上还要拿相机拍,连陈天润都乐出了大白牙,气得苏新皓当场把耳机甩到左航怀里要去踢他俩。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晚自习下课已经是快十点了,学校后门那块儿地方线路老化严重,路灯经常忽闪不定,看起来像国产劣质鬼片里会有的场景,因此晚上几乎要打着手电才能看清路。苏新皓那晚被气昏了头,挣扎着去试图制服那俩丢人的蠢货时没注意,一脚狠狠踢在了路边的石砖上,脚踝触的力,痛得他当场瘫在路边上磕出眼泪花来,最后还是一群人围着由余宇涵背他给送回家的。而那个晚上距离正式演出还有四天。




第二天苏新皓打着厚厚的绷带一瘸一拐来上学,这下节目百分之一百泡汤了,愁得陈天润眼下乌青。商讨过去商讨过来半天也没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案,张极和朱志鑫这两个始作俑者更是不敢抬头。最后张峻豪突然一拍脑袋说,对啊,我会架子鼓,苏新皓弹钢琴,隔壁班邓佳鑫听说还有把吉他,找他帮忙肯定容易,再加上张泽禹张极两个唱歌好听的,咱们组个乐队还不能吸引眼球吗?












二零一三年陈奕迅的《十年》唱遍大街小巷,校外的苍蝇馆子,堆满杂货和各式旧杂志的小书摊,噪音巨大的音响,好像都被赋予了这首歌的所组成元素。如果要给二零一三年标上时间节点的话,张泽禹想,那应该就是苦情的抒情歌,咸出眼泪的二两牛肉面,还有学校小卖部里一块钱一大板的劣质甜味香芋软糖。




他们开始光明正大地逃掉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美其名曰去排练。而陈天润最终忍无可忍地放下笔说出了“真的是去篮球场排练吗”这样的实话。下午最后一节课已经没有太大的阳光了,地面潮湿的、温热的气体开始往上冒,就着树叶稀疏的阴影打场篮球下来往往满头大汗,于是又一窝蜂冲到小卖部去抢冰水。这段借“排练”为由头的忙里偷闲持续不到一周,但在那段埋进成山的练习册里就抬不起头的日子里显得格外珍贵,像是一刻融入骨髓的标记,象征他们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什么名为“青春”。




只是最后的表演实在拿不上台面,邓佳鑫的吉他弦走音严重,苏新皓脚上的绷带滑稽得一上场就让人哄堂大笑,张极情到深处直接破音,最后结尾时张峻豪一个猛扎把架子鼓捅出一个大洞。班主任在台下捧着啤酒肚乐不可支,就连第一排向来冷淡严肃的教导主任——那个被冠名为二中最恐怖的女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们心心念念排练出来宣称要唱哭全场的节目最终以小品的影响力形式完美结束,下台后邓佳鑫拿着刚刚摄影社在全场大笑时捕捉到的舞台照给他们看,鹅黄色灯光打在起皱的白衬衣上,袖口泛黄,吉他生锈的弦,就连掉漆的麦克风表面都宛若被镀上一层银光。




结尾时唱到“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止为你而流”时,张泽禹恰好转过头去对上张极的眼睛,亮亮的,睫毛纤长,像洒了金粉一样漂亮。光倒印在张泽禹的瞳孔里,火在燃烧,边缘都被打出柔和的弧度。




他突然好想时间被定格在这一时刻。












“我的眼泪也为别人而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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